人間異語:官字兩個口 派遣工如賤民

【蘋果日報 記者陳玉梅採訪整理 2009/07/29】
Q:為何甘冒被親友誤解,出來跟公家美術館爭取工作權?
A:我政大企管系畢,學生時代做精英夢,畢業就要進夢寐以求的外商,百大企業或公家機關。那時教授談到企業降低成本最當紅策略外包,我都拍手叫好,覺得天下竟有這麼好的管理策略,企業只要把不想做的事包出去,既可得到專業服務,又能降低成本。我從沒想過怎麼降低成本?

去年我由某國家級美術館面試做展場服務人員,也負責外語導覽。上班第一天,有家保全公司說是我們僱主,我們算保全,負責維持畫作安全跟現場秩序,但工作內容由美術館制定,也由它直接管理。美術館將我們這樣外包就可以將我們排除在勞基法保障外。
美術館給一個服務台人員月薪33000,到我們手上不到25000,我們跟館內正式人員做一樣工作,福利卻天差地別,沒年假、喪假、婚假跟病假,每周只休休館日1天;周六假日限制請假,還要配合館內活動夜間加班或在閉館日開館,完全沒加班費。我們沒升遷,永遠在館內最低層。
Q:生病怎麼辦?
A:請假扣當天薪資跟全勤獎金,生病不敢請假,就抱病上班。過年只休除夕跟初一,初二到初五請假就交離職單;也沒年終獎金。怕過年便當店沒開,公司只送兩包泡麵。我們3個月一簽,公司每3個月就威脅一次:「乖一點,否則不跟你們續約。」所以沒人敢有意見。
美術館同事也不把我們當同事,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從沒正眼瞧我們,常像奴隸一樣使喚我們。辦展瑣事都丟給我們,還偷拍我們,說是長官授意監督我們有無偷懶。我們每天穿梭在佔地千坪、寬敞的展場跟高尚藝術品中間,觀眾很羨慕,有誰知道其實我們像賤民?
我們一直抱著熱愛藝術的心情工作。而且被威脅久了,我對不合理表達意見,大家反而覺得奇怪。年初公司經台中市府做勞動檢查違反勞基法,美術館也收到市府來函要求改善,可是它仍跟保全公司續約。為了迴避勞動法規,它把部分服務人員改為勞務標,給另家公司承包,員工月薪低1千塊,還被要求驗孕,懷孕就離職。
美術館懷疑市府勞動檢查是我們檢舉,就以轉換新外包公司為由,重新面試我們,我們當然沒被錄取。
Q:美術館給的薪水比到你們手裡的多8千,到底省了什麼成本?
A:我們也不知道這樣壓榨我們,省了什麼?還是圖利有民代跟黑道背景的人力公司?人力公司沒訓練我們,除了負責抽成,有何專業?
反正不要做的事丟給我們就好,館內幾位年資高的公務員月薪10幾萬,都不知道在做什麼?只要監督跟管理志工、派遣工就好。像外文導覽幾乎都我在帶,因每次外賓來,相關主管都以開會,在忙為由,有次我一看外賓背景,嚇死人,法國索本大學美學教授、德國威查美術館館長,這叫我導覽,開什麼玩笑?所以每次外賓問我是誰?我都不敢講。我僅能說我是保全員,負責保衛你的安全,只是我的英文比較流利?這就是號稱亞洲最大的美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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