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劾審訊的第一輪較勁
在菲律賓,賭博是一項很興盛的活動,最熱門的是「六合彩」和「花檔」。而辛森則是在菲律賓經營「花檔」的大賭王。
From:大都會文化‧時事歷史報
辛森曾是埃斯特拉達的親密夥伴兼賭友,他們之間的「交情」匪淺,埃斯特拉達為辛森的賭博交易提供庇護,辛森由此向他支付佣金。他倆一起花天酒地,一起豪賭狂飲,好得不分你我。可是,辛森卻忽然「咬」出埃斯特拉達,並且聲稱,每月的保護費就是由自己上繳給總統,不能不讓人感到其言可信。
當然,也有人曾質疑過辛森的動機。需要指出的是,對埃斯特拉達的每一項指控都牽涉到辛森自己,把埃斯特拉達拉下水,辛森不免也要遭受牢獄之災。
事實上,辛森的忽然倒戈是內部利益之爭的結果。和辛森一樣,同為埃斯特拉達賭友的還有洪阿東。洪阿東也從事賭博行業,與辛森比,他和總統的關係甚至更密切些,從埃斯特拉達把經營一種新的數字賭博遊戲的特許權給了他就能看出來。這種合法賭博的經營模式必然會衝擊辛森的「花檔」的生意,辛森自然心裡又酸又氣。也因為這樣,才有了辛森鋌而走險揭發埃斯特拉達的事。
醜聞揭發的當晚,在觀看完新聞播報後,埃斯特拉達對他身邊的顧問說:「為什麼要讓我捲進去?這不過是他們之間的恩怨。」此時的他還不以為然,認為這不過辛森和洪阿東兩位賭王之間的紛爭,沒有意識到此事已經點燃了毀滅自己的導火線。
埃斯特拉達否認了辛森的指控,說辛森只是在要求被回絕後,以一種「酸葡萄」的心理貶損於他。然而人們卻不相信他的話。辛森的指控馬上在菲律賓政界、宗教界、民間引起了軒然大波。很快人們群起而攻之,要求總統說明真相,參議院也開始著手調查此事。
辛森在揭發埃斯特拉達前,曾跑到菲律賓的馬尼拉紅衣主教辛海棉(Jaime Cardinal Sin)那裡懺悔,辛主教為辛森的懺悔所打動,決定支持他揭發總統。要知道,在菲律賓人口中,天主教徒占了三分之二。在1986年的時候,正是辛主教輔佐前總統艾奎諾(Corazon Aquino)夫人,通過「人民力量革命」一舉推翻了馬可仕的獨裁政權。可想而知,一旦宗教界也涉及其中,對埃斯特拉達來說是多麼不利。
2000年10月12日,天主教會領袖辛主教公開要求埃斯特拉達自己謝罪下台。隨後,頗得人心的副總統瑪麗亞‧格洛麗亞‧馬卡帕加爾─艾若育(Maria Gloria Macapagal-Arroyo)也宣佈撤銷她對總統的支持,並辭去了她所兼任的社會福利部長職務,退出埃斯特拉達總統領導的內閣。緊接著,眾議院議長和參議院的主席也宣佈不再支持總統,跟隨他們決定的還有一些內閣部長。此外,反埃派還發動了聲勢浩大的遊行示威。10月18日,前總統艾奎諾領導成千上萬的群眾上街遊行,要求總統下台。
一片聲勢浩大的反對聲中,10月25日,艾若育組成了反對總統的聯合陣線。艾若育稱得上是名門之後,她的父親是已故總統奧斯達多‧馬卡帕加爾(Diosdado Pangan Macapagal)。她本人是有著經濟學博士學位的經濟專家,在美國華盛頓喬治敦大學讀書時結識了後來的美國總統柯林頓,他們之間關係一直不錯。在1992年,她當選過參議員,1998年當選副總統。
艾若育還是菲律賓最大的在野黨「力量黨」的黨魁。儘管身為反對派,艾若育卻一直盡心輔佐埃斯特拉達,在各種醜聞漩渦中替他周旋,但這次埃斯特拉達受賄案被揭發後,阿羅約也忍無可忍。她表示,為了避免國家經濟遭受更大的損失,重新樹立政府在民眾心中的形象和威信,埃斯特拉達必須辭職。於是,「力量黨」與另外兩個反對黨——「改革黨」和「外省黨」成立了反對埃斯特拉達的聯合陣線,艾若育被推為這一陣線的領袖。
在野黨的勢力帶動
菲律賓各界對埃斯特拉達來勢凶猛的抗議絕不僅僅由於其醜聞的曝光。如果說,在經濟增長的環境下,人們也許對腐敗還會有相對強的承受力,但當經濟陷入停滯時,政治矛盾就會變得尖銳,人們對腐敗的反對也表現在對政權的反對。埃斯特拉達當權時,東南亞金融危機的影響還沒有消退,而埃斯特拉達不僅沒有拿出恢復經濟的有效措施,反而頻頻傳出各種醜聞,這就不免過於挑戰民眾的忍耐性了。
事情終於一發不可收拾。11月13日,眾議院決定對埃斯特拉達總統進行彈劾,並將彈劾動議呈交參議院。2000年12月7日下午2時,對總統埃斯特拉達的彈劾審訊開始。這天一早,菲律賓天主教會就舉行了「全國祈禱真相」彌撒。辛主教發表演講,敦促議員們要恪守「做出公正裁決」的誓言,讓真相大白於天下。為了進一步促使參議員憑良心給埃斯特拉達判罪,下午500名示威者在艾奎諾和艾若育的率領下環繞參議院大樓舉行「耶利哥」遊行。
這一天參議院外面不是一般的熱鬧,埃斯特拉達的反對者和支持者都齊聚於此,相互對峙。7萬名反對者穿著印有「埃斯特拉達下台」字樣的襯衫,3萬名支持者的襯衫上則寫著「我們仍然支持埃斯特拉達」的字樣。他們手持標語、在鑼鼓中載歌載舞、互相較勁。
在參議院裡面,檢方列舉了彈劾埃斯特拉達的四條罪狀:受賄、貪污腐敗、背叛公眾信任、違反憲法。檢控官指出,除了埃斯特拉達的姓名外,他違犯了他在就職時的一切誓言。還說:「我們不能讓一個像賊一樣的人來管理我們的國家。」
檢方對埃斯特拉達的指控都集中在貪污腐敗上。據辛森證詞所言,1998年8月,在埃斯特拉達的家裡,埃斯特拉達與辛森討論怎麼把「花檔」的保護費交給他。埃斯特拉達指示辛森不要讓「花檔」賭王比尼達直接把錢交給自己,而要通過辛森轉交。此後,辛森每半個月就給埃斯特拉達交去一次保護費,僅2000年上半年就一共交了5350萬比索保護費。不僅這些,辛森還揭發總統及其家人截留了13000萬比索的菸草稅。那是政府發放給生產菸草的南怡羅戈省的菸草稅款中的10%,該筆錢是由辛森和紅查利一起送到總統府的。
然而彈劾過程並不順利,辛森的指控沒有確鑿的證據,他指認的19名證人也沒有一個能提供直接的有力證據。整個彈劾過程中,埃斯特拉達本人一直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態度,對辛森的證詞一概否認,並且沒有絲毫引咎辭職之意,大有不做滿總統任期絕不甘休的勢頭。
12月15日起,檢控官小組的工作又有了新的方向。彈劾審訊的焦點集中在建南國際商業銀行的一個戶頭文件上。這份被密封在褐色信封裡的文件是一張14200萬比索的支票副本。檢控官認為,這張支票的簽名雖然不是總統的,但筆跡很像他的,他推斷這張支票是埃斯特拉達為他的情婦購買豪華別墅所花的錢。主審法官達維德建議將這份檔作為彈劾審訊的主要證據,但是這卻遭到了總統辯護律師的反對,辯護律師認為這份文件未包含在眾議院呈交給參議院的彈劾動議的證據裡,因而拒絕接受這份新證據。
與此同時,埃斯特拉達的好友迪查維茲也跳了出來,申明說他才是那個秘密戶頭的主人,並以捍衛自己的憲法權利為由拒絕律師開啟文件,公開他的憲法檔案。儘管事情進展不盡如人意,但在12月20日的時候,主審法官還是排除阻力批准打開了那個神秘信封。那時,人們發現信封裡裝的是兩張簽名樣本單和一份12頁的銀行結算單。
簽名樣本單沒有填寫完整,沒有開戶者的地址、電話、職業、國籍、身份證號碼和最初存款數額等資料。而且,簽名樣本上的名字是「胡塞維拉爾德」,而非總統的名字。同時總統也站出來否認那是他的戶頭,聲稱那是私人問題,他和銀行無關。一時間,對於總統的調查再次陷入僵局。
總統的辯護律師團在當天的審訊結束後宣稱,他們已取得了第一輪的勝利。
峰迴路轉:關鍵人物出現
就在總統的辯護律師剛剛宣佈他們獲得了第一輪勝利時,一個爆炸性證人的出現扭轉了彈劾審訊的局面。耶誕節前3天,控方律師傳喚了一名證人,她就是建南國際商業銀行副總裁,45歲的女士奧坎波(Marissa Ocampo)。她向參議院作證,胡塞維拉爾德就是埃斯特拉達。
奧坎波稱,2000年2月3日,埃斯特拉達的私人律師對她說過他的一位客戶要向一家公司貸款5億比索。第二天,她帶著銀行文件到總統府,請總統批准簽字。當時她距離總統並不遠,清楚地看到埃斯特拉達當著她的面簽下了「胡塞維拉爾德」這個名字。奧坎波說當時在場的還有建南銀行的法律部門律師古拉多和總統的秘書長拉計安。
隨後,奧坎波還向法庭提交了「胡塞維拉爾德」的信託戶頭簽名單、投資管理協議和那個戶頭的5億比索「投資意向書」。這5億比索的錢是要借給總統的好友、華商張偉廉的公司,奧坎波本來決定不認證埃斯特拉達的簽名,但當時的銀行董事長吳宇宙卻命令她在18小時內批准那些戶頭。奧坎波所說的給埃斯特拉達開方便之門的吳宇宙其實也是總統的「好友」。在「好友」遭彈劾審訊後不久,他便辭去銀行董事長的職位,表示他不希望銀行受到任何懷疑或者捲入貪污審判的風暴中。
奧坎波還表示她擁有簽名為「胡塞拉威爾德」秘密銀行戶頭的許多記錄。奧坎波說她最後決定出庭作證的原因是害怕有人會殺人滅口。
對於奧坎波的證詞,埃斯特拉達只說「我不認識她,讓律師來回答這個問題。」並且極力否認自己擁有一個5億比索的銀行戶頭。儘管埃斯特拉達極力否認,但奧坎波的證詞不啻一個震撼彈,媒體本來估計彈劾案將會是有驚無險告終,但奧坎波的出現,她手中那些有力的證據無疑使彈劾案的前景變得撲朔迷離、難於把握。
彈劾案不僅讓埃斯特拉達本人不得安生,而整個菲律賓社會也因為這而變得動盪不安起來。
2000年的最後一天,在短短的兩小時之內,首都馬尼拉就發生了5起爆炸案。爆炸案發生後,政界的兩派勢力都以此來攻擊對方。埃斯特拉達總統召集政府相關部門舉行會議,商討對策,並對外發言指責是菲律賓共產黨和回教叛軍勾結起來製造了這些爆炸事件。對此,菲律賓共產黨和回教解放陣線的發言人都予以否認。菲律賓共產黨主席甚至還駁斥回擊稱是總統策劃了一連串爆炸案,目的就是旨在轉移公共視線,以便伺機在彈劾審訊中脫身。
一連串爆炸案的發生,使首都馬尼拉頓時陷於一片恐慌之中,彈劾法庭也不例外,主審官達維德以及其他審判員、律師、證人都受到了死亡威脅。財政部長埃斯皮利杜、建南銀行女高級副總裁奧坎波和銀行法律部主任古拉多先後受到死亡威脅,並相繼逃往國外。
一系列的現象表明,對總統埃斯特拉達的彈劾正在向血與火的邊緣推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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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劾審訊的第一輪較勁-埃斯特拉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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