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修辰 整理/吳修辰、林孟儀
北京、上海雙現場，一場票價兩萬元的演說
20世紀最佳經理人奇異公司前董事長暨執行長傑克．威爾許，在6月21日至24日搭乘私人專機訪問中國，短短的4天，帶來了一陣威爾許的CEO學旋風！
威爾許在北京、上海各發表兩場演說，引來包括聯想集團總裁楊元慶等中國大陸企業領導人齊聚台下聽講。威爾許的每場演說最低票價高達新台幣兩萬元，亦堪稱中國大陸企業CEO最貴的一堂課。
《商業週刊》由兩位文字記者、一位攝影親赴演說現場全程記錄，在北京、上海將威爾許帶領奇異邁向全球第一的20年管理精華，以及與中國企業家交鋒後，東西方領導者對人才、資金重要性觀點的差異，激盪出許多火花，第一手帶回台灣。
當威爾許遇上中國，好戲準備開鑼！
‧ ＣＥＯ首要任務扮好伯樂
威爾許在第一堂課，強調尋找優秀人才比資金運作重要；但中國企業家則認為「不考慮資金，只想人才，是不現實的」。整個對話過程，可以看到威爾許頻頻面對中國的挑戰，他是如何接招？
在《商業週刊》為讀者整理出的傑克．威爾許的四堂課中，每堂課都涵蓋了八位中國大陸企業家的提問及想法觀點。以下八位中國大陸企業家的提問，即簡稱問；威爾許的回答，則簡稱答：
問：威爾許先生要領導那麼大一個企業，有那麼多專業，怎麼領導他們，他們怎麼會服你？在專業很多管理上，你對ＧＥ帶來的是什麼？
答：我可以跟你分享一下我個人的經歷。你已經是這個遊戲的領導人了，你知道你不瞭解所有專業的知識或者部門，這點承認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但是你知道在哪個方面進行投資，你知道哪些人是好的，而且你看到一個好的創意知道這是一個好的創意，你知道怎麼樣建立一些健全的財務體系，這就是你所要做的工作。
你的工作就是要找到最優秀的、能做這些事情的人才。所以你和你的人力資源部門應該跟你的財務部門一樣重要。
現在我得讓你們（指在場聽眾）幹點活了，現在你們開始參與了，不能光坐在那。我想問你們兩個問題，是有關連的問題。我最想瞭解的問題是，在你們的公司，哪個部門是最重要的？每個人都要舉手；是財務部門？或者人力資源部門？
首先多少人認為財務部門是公司最重要的？請舉手（發問人郭廣昌舉手），大家都要表決的。多少人認為人力資源部門是最重要的？（現場結果是，贊成人力資源重要的佔多數）我想這是我看到的最令人鼓舞的答案。在澳洲、紐西蘭任何地方，我得到的答案都是九○％的人都會說財務部門是最重要的，一○％是人力部門最重要的。但是你告訴我在中國上海，在你們的企業中人力資源的經理，我想比財務人員更重要，我理解沒有錯吧？我的理解沒錯吧？（要求鼓掌的暗示）
問：我還是要講兩句，我覺得不同層次的公司，碰到的問題是不一樣的，不同的人他面臨的問題的重要性是不一樣的。所以我不承認回答這個是對的，回答這個是錯的，可能大家的確不一樣，我們不是奇異，但是我們要向他學。
答：你現在是在辯解了！我不知道我是否已經正確地回答了問題，我想理解是對的。問題是也許你感到很吃驚，有這麼多的企業家舉手，說人力資源部門比財務部門更重要，你感到吃驚嗎？
問：我覺得我是非常同意威爾許先生說的，人是最重要的，人是第一資源這樣一個論點。但是我只是覺得不同的階段，不同的一個時期，公司的重要性，每個部門的重要性會發生一些變化。
答：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不知道你對觀眾的反應是否感到吃驚？你覺得很吃驚嗎？
問：我相信大部分人在聽你這個話的時候，已經可以猜到你的答案肯定是人力資源最重要的。（大笑與鼓掌）是不是這樣？是不是同意他的觀點？你當時猜到沒有，他講這個話的含義就是他認為人力資源是第一重要的。（鼓掌）
答：你的意思是這些人沒有自己的頭腦嗎？
問：呃……我相信每個人都很有頭腦，但是明星的力量還是非常重要的。（現場大笑）
問：我們注意到貴公司保持持續高速的增長，公司的成長經驗被很多中國企業家瞭解，大家今天非常有興趣地想知道，你是如何使奇異保持持續穩定的成長？這個是非常難做到的，大部分美國企業也沒做到。
‧ 環境變 就是機會來了
答：我們當中沒有一個人，能夠準確地預測未來，但是有一點，我們是確定的，也就是變革是永遠存在的。
我們身為企業領袖，我們的工作不是要向員工準確地預測未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做為企業領導人的責任是，讓你的員工、你的團隊都能將每一次的變革看視為一個機會。
無論你做什麼、在什麼地方，千萬不能在面對變革時癱瘓、裹足不前，很多人一遇到變革，往往變得驚恐，而把自己保護起來。
問：奇異有足夠的靈活性來應對市場的變化，但是奇異的戰略規模是多少？
答：其實沒有多少人，我認為中國企業龐大的策略規畫部門應該取消。策略，是企業領導人應該做的工作，不需要由坐在辦公室裡的規畫人員抱著一本其厚無比的企畫書，告訴你應該怎麼做。領導人就是應該做提出企業策略的工作。所以競爭是評斷的標準，策略只是第一步的開始，獲勝是競爭所追求的最終結果。
問：你是如此的成功，你的成功已經成為了一個神話。我本人還有很多其他商界人士都很難理解這個神話，因為你現在已經成為了世界上市值最高的公司的ＣＥＯ，為什麼？如果有人想重複你的經歷，如何做到這一點？
‧ 換位子 從最高點看事情
答：ＣＥＯ的任務，從一個總經理的角度來說，應該對於手下員工的成長感到自豪。今天早上有一位女士問我，如果我不是ＣＥＯ，我只是個副總的話，我應該怎麼做？實際上，長遠來看，這個問題的答案就是，副總也應該對自己工作的專業領域負起全責，而不是等著他的ＣＥＯ發號施令。公司要成功的話，需要集思廣益，所有的人都得有熱情。
問：我們認為你有一個秘密的配方，是成功的配方，但你卻說這些都是常識性的問題，但是並非許多人都有你倡導的理念？
答：我今天所說的這些話，都不可能為我獲得諾貝爾獎，因為這些是最基本的常識，你的父親、母親也會教給你的最基本常識；但是最重要的是，你要身體力行，去做。
問：很多其他公司不成功，原因也是一樣的，因為在很多其他公司當中，很多領導沒有對流程進行監控，沒有去做磟I，說大話不可能帶來任何的成就。
答：我們在這裡有多少人參加過公司的品質保證工作？請舉手！
問：只有三○％的人搞過質量（品管）。
答：在座有多少人認為自己的公司把最佳的人員用在品質控制專案當中？（沒什麼人舉手）我想你們大部分公司的品質專案都會失敗。
問：你在ＧＥ當ＣＥＯ的時候，主要承擔了哪些社會責任或者做了哪些事件？
答：就我的觀點來看社會責任的話，第一點就是要把公司經營得非常成功。當這個公司非常成功的時候，也就是說員工對工作擁有安全感，這樣的話員工才能回報於社會、交稅，他們可以培養下一代，他們去貧困地區進行幫助。我們在ＧＥ有四萬五千名志願人員到社區，教導社區大學裡的學生。
首先，我們公司非常成功，如果公司不成功的話，那麼人們會覺得害怕，不知道工作在哪裡？不知道未來在哪裡？如果公司接近破產的話，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是好事。所以只有贏得勝利的公司才能夠回饋社會。
如果是為了社會責任而強調社會責任是最荒謬、錯誤的想法，如果公司無法生存，也就做不了什麼事情，而且員工的工作沒有安全感的話也無法回饋社會任何事。所以社會責任非常重要，但是它是排在公司成為勝利者之後。
問：我想請教你，在你做ＣＥＯ的二十年期間，有沒有什麼情況下被迫使用一些手段解決問題？另外你有沒有一些什麼建議？
‧ 透明化 生意才會長久
答：我在這裡不是說是為道德來傳教的，我可以這樣說，我在ＧＥ幹了二十年，很多次我沒有做一些灰色的手段。我們訂單丟掉了，但是最終那些人希望跟我們做生意，因為他們知道我們這種方式是透明的，而且最終給我們帶來了成功。
我不是說告訴你們小企業是怎麼做的，你一定要自己相信，要做正確的事情，最終會得到回報的。如果我說錯了很抱歉，如果這是錯誤建議的話，帶來錯誤結果很抱歉，但是根據我自己的經驗來說，我見到幾百件這樣的例子，從長遠角度來說，他們吸引了客戶。
因為大家都知道你是奉公守法的，長期對企業有好處的。如果企業員工不這麼做的話，我想不應該讓他們留下來。在你們這樣的環境下要找到自己合適的方式來做。有我在的ＧＥ還有現在的ＧＥ，我覺得我們非常強調這種透明的文化，我覺得沒有必要為了拿一個訂單改變我們現在這樣的做法。
問：你卸任之後，媒體上出現一些不太正面的評價，做為一個企業家，如何面對社會的各種評價？
答：我想對於我的管理是有一些負面的評價，但是對於我個人是沒有負面評價的。我個人和我管理的風格是完全兩回事；我歡迎你對我管理上提出指教，但是不是針對我個人。
問：去年奇異的市值很高，有三千億美元，銷售差不多一千三百四十億美元，利潤是一百五十億美元，非常不錯，大家都好奇，奇異不斷成功的戰略是什麼？
‧ 第一名 才有影響力
答：在多角化的前提下，我希望奇異的每一個業務都做到最好，這是最重要的事情。第一名的人打噴嚏的話，第五名的人可能就得肺炎了！而且如果第一名有點動作的話，那些比較弱的競爭對手每天都要生病了。所以第一名的地位影響力非常強，一定要做到最好，這就是奇異的目標。
問：依據中國文化，中國的私人企業很容易成為家族事業，所以中國的企業家在未來會面臨的問題，可能不是像你今天一直討論的，必須在三個候選人中挑一個最佳人選的狀況；而是，我該挑我的兒子做為接班人，或是選擇專業經理人。你的看法呢？
答：這個問題非常好，就是家族企業裡，ＣＥＯ往往不會選擇最好的專業經理人，而是傾向選擇自己的子女接班，我想這不只是中國，可能也是每一個國家都會遇到的問題。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因為如果這些ＣＥＯ選擇了子女，也不應該受到什麼責難，他們的子女確實可以接下ＣＥＯ的職務。但是我認為，如果你的子女做得不好，你必須看著子女的眼睛，告訴他們，為了家族事業好，請你選擇其他的工作。
問：世界上還有第二個人能成為傑克．威爾許嗎？
答：絕對有，其實我所處的時代是非常有機會、非常幸運的，有時候運氣也是人生的一部分。有時候聰明還不如運氣好，所以當時我在任時，股票市場非常好，超過一萬點，所有的企業都在成長。
現在不同了，競爭比較激烈，但是我想中國會有很多偉大的ＣＥＯ出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