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爾辛─鼠疫菌的發現者

作者:鍾金湯 美國曼菲斯大學生物科學系? 劉仲康 中山大學生物科學系
耶爾辛的家世與求學經過
亞歷山大‧耶爾辛(Alexandre Emil John Yersin, 1863-1943)(以下簡稱耶爾辛)於一八六三年九月二十三日出生在瑞士靠近洛桑附近的一個名叫拉瓦克的村莊中。父親是軍火工廠的負責人,也是一位業餘的昆蟲學家,他的家庭就住在這間軍火工廠內。不幸的是,在他出生前的三個星期父親便過世了,因此母親獨力將他撫養成人,並供他接受良好的教育。
幼年的耶爾辛對於科學與大自然有非常濃厚的興趣,收集了許多昆蟲的標本。一天,在家中的閣樓上發現了父親遺留下來的顯微鏡及一些解剖用具,這更激發了他對生物學的興趣,並立下習醫的志願。耶爾辛在洛桑完成他的中學教育,並進入當地的一所大學就讀。不久之後,在一位公共衛生醫師,也是他家庭的長期朋友的鼓勵之下,二十歲的耶爾辛於一八八三年申請進入德國的馬堡大學習醫,之後又轉到巴黎醫科學院,並在此獲得醫學學位。
資料來源:《科學發展》2004年7月,379期,24~29頁
國科會-科普知識

短暫的研究工作
當耶爾辛尚在巴黎求學之際,一天在解剖一具狂犬病人的屍體時,不小心割傷了手指,他立刻趕赴巴斯德研究所向依密‧魯克斯(Emile Roux, 1853-1933,著名微生物學家,之後曾擔任巴斯德研究所所長)求助。魯克斯替他注射了剛開發出來的治療用狂犬病血清,而保住了性命。
這個事件使得耶爾辛與魯克斯相識,並因此展開他們一生密切合作的關係。魯克斯非常欣賞耶爾辛的才華,同時也想借助他在臨床醫學上的經驗,因此在一八八八年僱用耶爾辛為實驗室助手,協助他研究狂犬病。
為了學習更多的微生物學實驗技術,耶爾辛還特地到德國柏林,跟隨德國微生物學大師科霍(Robert Koch, 1843-1910)學習並研究結核病的病原細菌。一八八九年,他回到巴黎,與魯克斯共同準備一門微生物學課程,做為在巴斯德研究所開課之用。而耶爾辛也有了自己的實驗室,他首先與魯克斯合作研究白喉菌的毒素,他的研究精神與成果也受到大家的讚許。
就在他的研究進入狀況之際,突然對研究工作失去了興趣。他心中極想有所改變,卻又不知何去何從,而他也不願意開業行醫,因為他認為醫生向病人收取報酬是不對的。
在越南的探險時光
一八八九年,他突然辭去了巴斯德研究所的工作,並受僱成為一名往返法國馬賽及越南西貢(現已改名為胡志明市)與馬尼拉間的商船船醫。當時大半的印度支那(即中南半島)仍是法國的殖民地,許多地區仍處於未開發狀態;而耶爾辛也立刻愛上了越南與當地的人民。當商船回到法國之後,他又隨即重返西貢。
在初到越南的四年期間,耶爾辛曾受印度支那總督委託,率領了一隊人馬深入越南內陸勘查,並因而發現了同奈河的起源地。他還深入蘭賓高原探險,並在那兒設立了一個名叫大勒(Da Lat)的殖民村落。如今大勒市已成為國際級觀光勝地,每年吸引了海內外無數的觀光客來此避暑度假。此外,他還進行了另外二次的探險行動,經常乘坐獨木舟深入鱷魚肆虐的河流,或是騎乘大象進入老虎出沒的叢林。他是如此深深地為越南著迷,並視越南為他的第二故鄉。
重回研究崗位
耶爾辛終究無法忘情研究工作,由於他非常關心越南人民的健康與公共衛生,因此重新開始專注於研究當地的流行病。一八九四年,他加入殖民地健康事務團成為一位醫務官員,研究當時從中國逐漸向外擴散的鼠疫。鼠疫是一種由鼠蚤咬噬而傳遞的傳染病,如無適當治療,死亡率極高。由於會造成微血管破裂,導致身上出現黑色瘢塊,因此又稱為「黑死病」。十四世紀歐洲曾發生過一次大流行,三年中便造成二千五百萬人的死亡,佔了當時歐洲人口的三分之一,其慘烈可見一斑。一八九四年夏天,香港爆發了一場鼠疫,耶爾辛於是動身前往香港,以便能直接研究鼠疫的病原細菌,以及如何來預防這個疫病。
然而,六月十五日到達香港之後,事情進行得並不順利。原來在他到達香港的前三天,日本鼎鼎大名的微生物學家北里柴三郎已率領了一大隊的研究人員來到香港。北里柴三郎(1856-1931)是日本著名的微生物學家,曾留學德國,在微生物學大師科霍的實驗室工作過,是一位極有經驗且負盛名的微生物學者,曾獲頒「柏林榮譽教授」的榮銜。北里得到當時香港殖民政府公立醫院總監勞森(Dr. James A. Lowson)的全力支持,將一切資源(包括實驗室設備)與病人都交給了北里的團隊。
耶爾辛不但勢單力薄,而且他也不擅英語,因此與英方的交涉非常不順利。更甚者,雖然他與北里都能說德語,且都曾在德國的科霍實驗室待過,但是北里卻對他非常冷淡。這或許是由於耶爾辛是代表法國的巴斯德研究所之故,因為當時的德國微生物學界(由科霍領導)與法國的微生物學界(由巴斯德領導)正處於相互競爭、關係緊張的局面。
耶爾辛迫不得已,只好在一間簡陋的竹屋內設立他的實驗室。他賄賂處理屍體的英軍水手,讓他得以從死者身上的鼠疫淋巴囊腫中採樣。就在他到達香港一星期後,他向英方當局提出了一份報告,詳細敘述了他所分離出來的一種桿狀細菌的特徵,以及如何將此細菌注射到大鼠體內並誘發出類似鼠疫的症狀。不久,他亦證實此細菌可從一鼠傳染到另一鼠的身上。然而,直到三年後,才由巴斯德研究所的另一位科學家發現鼠蚤是傳遞這病菌的中間媒介。
數年之後,耶爾辛分離出來的黑死病細菌被用來生產鼠疫疫苗,而一八九六年生產出來的抗鼠疫血清亦正式提供世人第一劑的黑死病解方。耶爾辛將他所分離出的鼠疫病原菌命名為「巴氏鼠疫桿菌」(學名為 Pasteurella pestis),來紀念他所尊敬的巴斯德。但一九七○年之後,此細菌已被微生物學界人士改名為「耶爾辛氏鼠疫桿菌」(學名為 Yersinia pestis),用來表彰他在鼠疫研究上的貢獻。
北里柴三郎在到達香港後不久,亦正式用電報向世界宣稱他已分離出鼠疫病原菌,並將結果於八月十三日發表在醫學界素負盛名的《刺絡針》雜誌上。北里所分離得到的細菌是從鼠疫患者的心臟血液中分離出來的,後來雖然證實這是實驗室污染的雜菌,但是他仍然一直被世人認為是鼠疫桿菌的共同發現人。這一方面可能是由於北里在微生物學界素有盛名,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對於之前他曾在研究白喉與破傷風毒素上有過卓越的表現,而這些貢獻並沒有適當地被科學界公開褒揚一事所做的補償。由此事件也可以看出,科學界並不只是純粹講邏輯條理,有時也會感情用事的。
次(一八九五)年,耶爾辛回到越南。他在風景優美的濱海都市芽莊設立了一間實驗室,繼續研究鼠疫菌的特性與開發供人類使用的抗鼠疫血清。此外,他還研究越南當時盛行的牛隻疾病、破傷風、霍亂、以及天花等疾病。這間實驗室後來成為巴斯德研究所的海外分支,稱為「芽莊巴斯德研究所」。
為了取得財源支持這間研究所,耶爾辛還在附近設立農場,著手種植由外地引進的優良品種稻米、玉米、咖啡、橡膠,甚至還首度種植金雞納樹(可提煉出治療瘧疾的奎寧)。這些作物的種植非常成功,後來甚至成為越南重要的農業產品。
對流行病學的貢獻
一九○四年,耶爾辛被巴黎的巴斯德研究所召回,此時魯克斯已經升任該所的所長了。他與同僚亞伯特‧卡密特(Albert Calmette, 1863-1933)及阿米迪‧波瑞爾(Amedee Borrel, 1867-1936)共同研究他之前送回的鼠疫菌,他們得到一項重大的發現:那便是以殺死後的鼠疫菌注射到實驗動物身上,可以誘導若干動物產生免疫力。不久之後,耶爾辛又回到他深愛的越南芽莊,擔任芽莊巴斯德研究所的所長,並親自指導該所的研究工作。他成功地生產出一種抗鼠疫血清,用來治療鼠疫病人,可以將死亡率從 90% 降低到 7%。
卡密特是法國著名的微生物學家,在一八九一至一八九三年間曾在越南的西貢市設立了西貢巴斯德研究所,並擔任所長,這個研究所是巴斯德研究所在海外設立的第一個分支研究所。卡密特在一九二一年與介倫(Camille Guerin)共同研發出舉世聞名的卡介苗(結核病疫苗)。
在法屬印度支那總督多莫(Paul Doumer)的支持與協助下,耶爾辛還在河內設立了一所醫學院,他親自指導該學院的教學與研究多年。此外,為了有效整合該地區的醫療資源,芽莊巴斯德研究所也與先前由卡密特在西貢成立的西貢巴斯德研究所合併,稱為「印度支那巴斯德研究所」,並由耶爾辛擔任總所長。
在他的領導下,印度支那能夠有效地控制住當時肆虐該地區的許多熱帶流行病,尤其是瘧疾。一九三三年,法國政府為了表揚他的貢獻,特任命他為聞名於世的巴黎巴斯德研究所的「榮譽所長」。無疑地,他在越南多年辛勤耕耘的結果,不但得到越南人民的衷心愛戴,同時也得到法國政府與科學界的肯定。
熱愛越南鄉土
耶爾辛除了在醫學上作出重要的貢獻外,他也關懷人民的日常生活與福祉,對於越南的農業亦有不可磨滅的貢獻。例如他從海外引進了優良品種的耕牛,協助農民耕作;他引進巴西橡膠樹來種植,增加人民的收入;他首先引進金雞納樹,從樹皮中提煉奎寧,用來治療瘧疾;他還引進優良品種的各種穀物(包括稻米與玉米),提高農民的收益。
由於他對農業與土地的熱愛,也愛屋及烏,真心關懷越南的人民。他對印度支那的自然歷史有著高度的興趣,並著迷於當地的植物與動物。他的一生幾乎都奉獻給這塊他所熱愛的土地與人民,雖然他身為殖民地的上流階層統治者,卻在芽莊過著儉樸的生活,為窮苦的民眾犧牲奉獻。當地百姓感念他的仁慈與貢獻,特將他居住的房舍稱為 Lau Ong Nam,意思是「五叔的家」,可見他在越南人民心目中是如何受到愛戴以及地位是如何崇高了。
如今不僅在越南的巴斯德研究所內豎立著他的紀念銅像,設立了耶爾辛博物館,在河內市也有一所「法國國際耶爾辛學校」,用他的名字來命名。而世界上也有許多國家出版各種文物、紀念品與郵票等來紀念這一位令人尊敬的科學家。
晚年
一九四○年,七十七歲高齡的耶爾辛,健康已逐漸走下坡,他做了最後一次的法國之行。次年,又返回他心愛的芽莊居所。一九四三年三月一日,他在大勒附近溘然與世長辭。依照他的遺囑,遺體運回芽莊,並安葬在該地,他一生最愛的一塊土地上。越南人民感念他的恩德,至今仍然在每年的三月一日,攜帶花果與香燭到他的墳前祭拜與追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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