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爾幹的過去與未來

二○一○年七月二十二日,荷蘭海牙的國際法庭裁定科索沃獨立合法。科索沃自二○○八年宣布脫離塞爾維亞,總算取得合法地位。
回顧巴爾幹這塊歐洲火藥庫,自一九一八年南斯拉夫建國以來,先是在二戰時期遭到德國、義大利與蘇聯入侵,二戰後又面臨共黨與軍閥的極權統治。一九八九年東歐共產黨垮臺後,巴爾幹半島再次陷入戰火:克羅埃西亞戰爭與波士尼亞戰爭。而這塊土地長期以來的戰亂,主要原因為複雜的人種與宗教問題。

我們稍微回顧歷史,就能夠看出人口遷移如何塑造出巴爾幹半島的人種誌。在二十世紀末葉,人們談起巴爾幹半島各國,彷彿它們早已長久存在,但兩百年前,這個區域還不叫「巴爾幹」,而是鄂圖曼土耳其人統治下的「魯米利」(Rumeli)在一八八○年之前,也少有人提到「巴爾幹民族」。只有信仰東正教的希臘人與斯拉夫人。
不過,儘管人口經常來去,巴爾幹半島上基本的種族結構早在西元七世紀便已建立。在那之前,多瑙河以南的羅馬帝國各行省遭到日耳曼民族和匈奴人的侵略而分裂。儘管這些入侵頻繁又具有毀滅性,但都為時短暫,通常隨著侵略者遷往他處而告終。而斯拉夫人帶來的衝擊則非常不同:在大約兩百年之內,他們大批地在巴爾幹半島永久定居、開墾田地、放牧牛羊。他們的到來象徵著古代世界的結束,並產生重要大的影響:在羅馬帝國東西兩半之間鑿出了裂痕,最終促成天主教與東正教的分裂。
這個地區原有的居民和新來者爭地也爭權。新來者在阿爾巴尼亞的山裡找到藏身之地,在說斯拉夫語的聚落中將自己獨特的語言保存了下來。希臘人被趕入孤立的地區,如島嶼、有城牆的城鎮和人口稀少的城市,在那裡保存著帝國的希羅文化。在多瑙河下游統治斯拉夫人的保加利亞人原本是說突厥語,但正如英格蘭、諾曼第等地的統治精英和俄羅斯的瓦蘭吉亞人(Varangian),他們最後也採用了被統治者的語言。直到二十世紀早期,說斯拉夫的鄉村和說希臘語的城鎮還是馬其頓人口分布的基本型態。
起初,希臘人和斯拉夫人之間的語言界線等同與宗教界線。但在西元九和十世紀時,斯拉夫人像之前的希臘人一樣改信了基督教。在那個大部分東歐和北歐地區仍信奉舊神的時期,他們和他們的繼承者發展出斯拉夫文字母和祈禱文,將斯拉夫人帶入基督教的勢力之下。教會為這種成功付出了代價,崛起中的東正教在巴爾幹境內犧牲希臘語的特權地位。這種態度與羅馬教廷日益堅持使用拉丁語大相逕庭。語言眾多,但教會只有一個,這正是拜占庭東正教的祕密。
巴爾幹半島群山起伏,地形支離破碎,防衛性脆弱,以至在宗教或語言上不易同化。想設法保護山地的不只是阿爾巴尼亞人。從事牧羊的瓦拉基人(Wallachian)雖處於希臘語和斯拉夫語的社群之間,但他們直到這個世紀仍保存著自己的羅曼語;薩拉卡薩尼是人數更少的遊牧民族。東正教佔據優勢,但沒有普及西方。克羅埃西亞的國王有斯拉夫人的背景,卻奉行拉丁儀式、信奉天主教;在波士尼亞,第三個波士尼亞教會曾於土耳其人統治之前普及又消失。一位保加利亞皇帝在一二○四年接受羅馬教宗加冕;天主教與後來的新教傳教士都積極勸人皈依真正的信仰,儘管在阿爾巴尼亞和愛琴海島嶼以外的地方鮮有展獲。巴爾幹半島上也有猶太人的小社群。
希臘語是拜占庭時期的統治語言,也是鄂圖曼時期的福音、基督教文化和古典學術語言,吸引住雄心勃勃的年輕瓦拉基人或斯拉夫人,就像後來的威尼斯語、德語和法語一樣。根據鄂圖曼一位官員的回憶錄,晚至一八六○年代,「所有高貴的羅馬尼亞人」仍然熟悉希臘語,鄂圖曼與羅馬尼亞的顯貴會面時也都用希臘與而不用土耳其語。從希臘羅馬時代開始,猶太社群就以希臘語作為他們的日常用語。在拜占庭帝國期間,通曉希臘語仍是通往學術、宗教權威和政治權力的主要途徑。
巴爾幹在這一百年來,被認為是「火藥庫」,被稱為「野蠻的歐洲」。一九○三年塞爾維亞國王被刺殺,直到兩次世界大戰期間達到高潮。二戰後,巴爾幹成了「鐵幕」,希臘變成「西方世界的邊緣」。隨著科索沃也得到國際法庭承認,巴爾幹的人民現在是自行統治了,但結果如何呢?不能自給自足的、互相敵對的、內部衝突不斷的小國家林立。各種分裂戰爭的印象已深植於人們心中,我們也應持續關注其未來發展,窺探是否能以新的角度來看巴爾幹地區。
From:左岸文化歷史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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